4月8日，古巴當地時間凌晨4點半，新悅家居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朱玉陽已經起床，當天一早他就要前往哈瓦那的中拉產業園進行考察；

    大洋彼岸，成都麗維家科技有限公司海外業務負責人王挽瀾也落地新加坡，跟進公司全屋定制產品銷售方案……

    2023年，從數據看，四川家具行業的國內市場需求有所減弱。省統計局數據顯示，2023年省內限額以上家具類零售額108.7億元，同比下降11.8%。

    “不出海，就出局。”這句時下流行的口號正變為眾多家具企業的行動。據成都海關數據顯示，2023年，四川家具及其零件出口額達98.07億元，同比增長80.4%；今年1—2月，四川家具及其零件出口額達28.91億元，同比增長92.3%。

    一降一增間，四川家具企業能靠出海闖出新天地嗎？

    家具企業出海探路

    “半年前，我們決定出口后，說干就干了。”王挽瀾英語流利，近半年大部分時間她都在新加坡見客戶、抓訂單。

    “新加坡消費能力強，客單價是國內的2—3倍。”王挽瀾說，公司專注于全屋定制，當地有合作的落地服務團隊上門測量，根據客戶需求進行設計，再由成都基地定制生產，最后通過海運運往海外，由當地工人負責安裝。

    目前公司主要靠社交平臺獲客，已和新加坡20多家設計師工作室建立了合作關系，不到半年，銷售額已達200多萬元。

    記者調查發現，省內有出口業務或者出口意向的家具企業，大多把“一帶一路”共建國家作為主力市場。“這些國家與中國市場有良好的來往基礎，而且四川的家具在當地有明顯優勢。”朱玉陽舉例，此前他曾到烏茲別克斯坦考察，發現當地的家具樣式和國內上世紀90年代的相似。

    采訪中，不少受訪者表示，四川企業開拓東南亞、中亞、非洲等地市場比開拓歐美市場更容易。“一方面，沿海企業已在歐美等發達國家深耕多年，而且當前環境下，在歐美市場遇到的不確定因素更高。”

    四川省家具制造業協會秘書長兼執行會長郭勇軍認為，很多東南亞國家還可以用人民幣結算，速度快，有助于外貿企業規避匯率波動風險。

    為何企業紛紛出海？

    主要與國內家具市場萎縮有關。“受上游房地產市場直接影響，家具行業已從過去的增量市場進入存量市場。”郭勇軍介紹，根據該協會200多家會員單位的反饋，去年四川家具制造企業整體產量下降兩成左右，全省家具制造和配套企業數量已從高峰期的1.5萬家減少至1萬家左右。

    “整個行業卷得很嚴重。”3月下旬，朱玉陽在廣州參加中國家博會時發現，不少商家都在大甩賣。他舉例，深圳龍崗一家做皮床、皮沙發的企業，1米8的真皮床，再帶一塊床墊，批量供貨價格只要880元，過去這類真皮床，起步價在四五千元的水平。

    另一大挑戰來自消費形態的改變，國內家具市場已從過去的成品時代向全屋定制模式轉變，“現在國外很多發展中國家仍以購買成品家具為主，可以消納國內一部分產能。”郭勇軍說。

    面對“僧多粥少”的困境，走出去成為企業的必然選擇。從去年4月起，四川華耀智能家具科技有限公司開始向韓國出口沙發、休閑床、功能床等家具，“這幾個月訂單一直穩定增長，今年生產已經排到5月底了，一季度銷量突破一千萬元。”該公司市場負責人顏亮說。

    出海是好選擇嗎？

    盡管四川家具出口增長強勁，但多位業內人士表示，這主要受低基數影響，需理性看待數據。

    和家具產業大省相比，2023年四川的家具出口額不足廣東和浙江的一成，還屬于家具出口新興省份。記者也從成都海關了解到，目前省內家具出口增長主要靠進出口代理商、貿易商以及中小家具企業拉動，省內一些大型家具制造企業的出口業務反而在下降。

    “中小家具企業在國內競爭中不占優勢，更加重視開拓海外新興渠道。而一些原本有外貿業務的大型家具制造企業，受當下世界經濟下滑和國際政治環境影響較大，隨著海運成本、進口五金等原材料價格上漲，影響了企業出海信心，更愿意深耕國內市場。”

    四川省家具進出口商會秘書長郭興旺表示，其他省份也有類似情況，例如，2023年，浙江的家具及其零件出口額達1122.76億元，同比增長1.89%，但浙江規模以上家具企業出口交貨值446.07億元，同比下降14.1%。

    不過，海外市場仍然是一塊不可忽視的“大蛋糕”，只是分到這塊“蛋糕”并不容易。

    消費能力、政治風險、營商環境、產業生態就是一道道攔路虎。“很多‘一帶一路’共建國家，客單價只有國內的三分之一。”

    郭勇軍表示，早在七八年前，省內一家專注床墊的龍頭企業，就在東南亞搞家具賣場，但由于消費需求有限，再加上市場環境不成熟，目前已無功而返。

    產業生態也會影響項目落地。“全屋定制不是簡單的成品家具組裝，而是一個強服務的產品，對綜合交付、服務能力的要求非常高。”王挽瀾說，哪怕是新加坡，也比較缺乏熟練的技術工人，影響了服務的快速響應。

    正是基于這些風險，一些家具制造企業更愿意與代理商合作。“直接出口，需要取得相關資質，還要成立專門的外貿部門，在出口業務不大的情況下，和貿易公司合作，更節約成本。”四川亞度家具有限公司首席技術官季雷表示。

    如何打開更大市場？

    四川曾是國內三大家具制造基地之一，總產值過千億元。不過，如今四川家具制造業和浙江、廣東的差距越來越大，年產值已不足500億元。多位業內人士建議，川企要抓住新興市場機遇，同時在新賽道上全面發力。

    “出海的確是一個潛在的增長點，但一窩蜂地一哄而上，可能只會一哄而散。”郭勇軍認為，首先要有清晰的出海策略，出去做深入調研，摸清**手數據，了解當地的市場需求、消費能力、政治環境，形成需求清單，再圍繞四川的家具產業特點制定出海計劃，有針對性地引導企業高效出海。

    還要依靠在地“朋友圈”。“中小企業開拓國際市場，借大船出海效率更高。”朱玉陽透露，此次前往古巴，進行為期10天的考察，正好是受中拉產業園駐杭州辦事處的邀請，現在已有浙商在當地投資，跟著國際化經驗成熟的大企業走，可以縮短試錯的進程。

    政府也可以搭平臺給政策。“希望政府部門能在出口資質認證、降低物流成本方面給予更多政策支持和指導，同時通過展會平臺，助力企業拓展外銷渠道。”王挽瀾說。

    此外，在“雙循環”新發展格局下，企業還要堅持內貿外銷“兩條腿”走路。“家具是剛需消費，挑戰中也孕育著爆發的力量。”郭興旺認為，日前，國務院出臺《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行動方案》，其中提出推動家裝消費品換新，這為家具企業帶來新的增長點。企業要通過“智改數轉”降本增效，提升產品性價比，同時瞄準適老化家居、智能家居等新賽道發力。

    已有企業嘗到甜頭。“雖然國內整個家具市場有一定下降，但買房后裝修達成率達80%—90%，過去只有60%左右。”季雷介紹，近年來，公司已在全屋定制、適老化家居、綠色家居等新賽道上率先發力，去年公司的營業額增加了約20%，通過“智改數轉”，公司人力成本降低了20%，產品交付周期縮短了30%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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